Miau的旅歐隨筆

二十歲以前從沒進過廚房，唯一做過的家事也不過是使用吸塵器，和擦擦桌子，可以說完全不會作家事。
還在台灣的時候，自從小我十歲的弟弟出生後，家裡一直維持混亂狀態，因為媽媽並不是個對家事有著高標準的家庭主婦，照顧嬰兒及三餐打理，就耗去了很多時間。其實家裡算是乾淨，就是毫無條理的亂。
這跟大部分台灣家庭差不多，很多物件，只求其方便性及實用度，並沒有用心思在外觀及陳設上。
出國後一開始居住的地方，更是集中西之大成。因為屋主是台灣人，所以處處可見東方風情，而內裡隔間陳設，風格之龍蛇混雜，真可說是匪夷所思，毫無品味可言。住久了，卻也慢慢習慣，可見『習慣性』真的是個使人墮落的原因..........
自己有了小窩後，將它裝點成我內心想要的樣子，一大片一大片的淨白，堅持不掛畫，不放擺設。明明床和沙發之間，有一長排與床等長且從地板延伸至天花板之高度的中空格子木架可供擺設書籍，我就是寧願要它空空如也，只在四個十字交叉狀的格子空間裡，各自擺進透明玻璃小碟，放進小蠟燭，朋友來訪，在夜幕低垂時，熄燈，點燃滿櫃燭火，星星點點光影搖曳，特別適合說說心事，促膝長談。沙發布，是低調卻有存在感的朱紅，而唯一的書桌讓我給鋪上了米白色亞麻桌巾，當然也是空無一物的。那張雙人大床，上頭罩上的是一咬牙好不容易決定買下的價格不匪印度手工勾花厚床罩，也是米白色。整個房間，除了沙發的朱紅，就只有一室淨白。年方二十的我，那時並不知道，我那時非要一室如雪洞般的不加多餘妝點，其實叫做『極簡風格』。
朋友說，幹嘛搞的冷冰冰的，可是，我就是喜歡，就是在其中感到自在。
和我親愛的他相識後，第一次到他家拜訪，他家人一開門，整間以原木拼搭的玄關及走道區，使剛從冬夜的寒風中走來的我，頓時眼神一亮，進而一股暖意上心頭。整個一樓待客空間，皆為原木質材，典型奧國鄉村風。樓梯也以原木搭建，配上淨白的牆面，牆上懸掛著古雅的畫作，畫框和畫作的色調及家具非常相配。走廊正中央一個看來年代久遠的矮書架，上面擺滿了以古體字印行的原版古董書。在書架兩旁，各擺了一張百年古董皮椅。整體空間雖不算很大，卻顯的氣派非凡。
進入客廳後，更令我驚艷不已，那是我第一次被歐洲人的美感衝擊到的一刻！餐桌，餐椅，和二組餐具櫃及鏡子，皆是婆婆的祖母當年的陪嫁嫁妝，到現在已有百年以上歷史，因悠悠歲月而變成深色的木頭，仍散發出極好的木質微光。兩座Rolf-Benz的頂級小牛皮極簡風二人座深咖啡色沙發，是唯一有現代感的物件，與牆上簡單用深色木頭釘起的書架，搭配的極好。排成L型的沙發交接處的邊桌上，擺著一個極大，極雅的陶瓷桌燈，燈罩是絲質的折狀質地，陶瓷的渾圓燈身，上頭有手繪的典雅小花，我後來才知道那座燈是Augarten出品，身價亦是不凡。書架上極有條理的陳設許多書籍，卻絲毫不顯亂。書架最上方，一字排開的是公婆蒐集的各色花瓶。窗台上，放了一個插滿鮮花的花瓶，和散發出柑橘香味的香精油蠟燭座。整個氣氛是那麼溫馨，整潔有秩序，帶點兒低調奢華。我身在其中覺得好舒服好放鬆，一切是那麼賞心悅目，完全沒有雜物，每個角落都漂漂亮亮，清清爽爽，喝著可口的飲品，心中突然有個念頭，『真想永遠住在這裡』.......自己都為這個念頭嚇了一跳。沒想到，幾年後，這個念頭居然差不多成真了。
當時走上樓，看看他的房間長什麼樣，心裡很好奇，一直給我愛乾淨印象的他，會不會是個『出淤泥而不染』的傢伙？一進房，又是一個驚喜。靠牆擺放的沙發床上鋪了鮮豔的格子布，八九個小枕頭沿著床漸次排開，床的周圍釘上了原木，顯的很溫暖舒適，沿著牆的上方，以L字型釘了原木架放書，上頭整整齊齊放了他蒐集的整套精裝科幻小說。連著床尾，是一排原木櫃子，整個房間就是給我小木屋的感覺，書桌上空空如也，只擺了二盆盆栽。房間非常乾淨，非常整齊。簡直像個俐落的女生住的房間。
這個發現，讓當時還沒開始戀情的我，對他又多了很多好感。我喜歡愛乾淨，能把自己打點的很好的男生。生活白痴？我自己就夠了，不用再多一個湊成整數。
我告訴他，好喜歡這裡的一切，好想住在裡面。他笑著說，好啊，妳就留下來啊，我會很高興，巴不得留住妳呢。還記得我開玩笑的說他臭美，他伸出手臂攬住我，不讓我逃開，我們蹦蹦跳跳的在樓梯間嬉鬧，直到差點滑倒。
誰知一語成讖，我真的留下了，在他身邊。
結婚之後，搬到一間稍微大了點的四十幾年老公寓，年久失修外加雞犬相聞，還在五樓，沒有電梯。從懷孕後到生產前，每天總得上上下下走上好幾回，卻也因禍得福，維持一定的運動量，之後生產時特別順利。
婚後就再也沒有跟家裡拿錢了，所有大小開支及回台灣的機票錢，都是一點一滴慢慢湊起來的。雖說如此，也不肯太虧待自己，還是盡我們所能，拼湊出一個像樣的家。也許狹小寒酸，一點一滴卻都是我們努力的心血。
租來的房子，硬體自由度有限，我們只買純白的家具，一來好搭配，二來淺色使空間顯的大一點。
我們小小的窩，在小孩還沒出生前，幾乎每個禮拜都有朋友來訪，一待就從下午到清晨。疲累之餘，更多的是欣慰，覺得他們能待這麼久，應該是還蠻喜歡我們家的吧？
第二個寶寶出生後，空間變的更必要了，加上帶著兩個寶寶，每次買菜後大包小包外加沉重的嬰兒，望樓興嘆，每次都覺得，『這次一定會死在樓梯上！』卻又每一次都險險存活，累個賊死。於是，慢慢物色新居。無意間竟找到現在的家。
雖也是租居，能自由安排的地方有限，可是，我們非常滿意了！買不起更理想的家具，就試著以有限預算，盡可能的貼近理想。
婚後近四年，從當年的家務白痴，逐漸進化為家事動物。我很感謝婆婆的潛移默化，她以身作則的影響我對居家的美感，不著痕跡的教會我打理家事的技巧。使我懂得，凡事多用點心思，瑣碎小事小物也該妥善安排，吃個小點喝口茶，也不能隨便，沒有高低相左花色斑駁的馬克杯，喝茶喝水喝咖啡一杯用到底。喝紅茶有喝紅茶的茶具，喝咖啡有咖啡杯伺候，喝水一定是透明玻璃杯，成款成套，牛奶絕不會整瓶拿來倒，一定是微溫後，倒入雪白瓷器奶盅，隨客自便。白酒與紅酒杯也是成套，還有啤酒及燒酒杯，隨著飲料內容物不同，隨時更換。
餐桌上永遠章法森嚴，不會出現不相配的餐具，連寶寶的餐具都是從杯子 到盤子到碗，甚至吸管，都是同一顏色，小小叉子湯匙一應具全。寶寶也有自己的小小咖啡杯組，用來喝熱可可。這些我以前從沒想到過的細節，現在都變成了習慣。
家裡有兩個隨時隨地玩耍亂扔東西的寶寶，讓我永遠疲於奔命的收東拾西。隨手清潔維持居家清爽面貌，說來容易，真要實行，可是非常吃力。家務又不只是要收拾東西，還有打掃，買菜，煮飯，餵食，更衣，洗澡等等。加上要打點自己，美美的出門，可真是與時間賽跑。麻吉好姊妹與我們同住一周，經歷了幾次帶小孩出門，推兩台嬰兒車的準備工作，那副陣仗，終於讓她了解，那是要經歷過才知道是怎樣的情況，看著她因幫忙而顯的狼狽的樣貌，不難想像，很多時候，我就是這樣出門在外的，優雅度只剩百分之四十。好姊妹替我忙完一陣，披頭散髮幽幽的說，『我想，我真的還不想要有小孩，太恐怖了......』我全天候處於備戰狀態，才好不容易使家裡不顯凌亂，這真的要家裡有小小孩的，才能體會那種無力感及艱難度吧！
不過我們現在可以很自豪的說，無論何時朋友來訪，家裡都能維持可以接待客人的清潔整齊，也隨時有些招待客人的輕食及飲品。這些，都要感謝婆婆的再教育與親愛的老公的包容及幫忙，讓我這個一向很懶的人，竟也能持之以恆的把家裡維持到一個像樣的地步。